也无

流川枫&仙道彰。

一发完。

日出

七月的镰仓，神社里和铁路旁都会开满锦簇的紫阳花，香味很淡，但看起来是美不胜收。仙道很喜欢那个季节，比樱花满城的季节还要喜欢。

从学校出门，走一小段坡路就能到电车站，搭上电车坐没几站就能到江之岛，岛上码头边有几只流浪猫和仙道很熟，看见他拎着鱼竿和钓桶就喵喵地凑上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裤脚。仙道在这里度过了很多个安静的逃课午后。

不过后来就不会那么安静了。仙道有点赌气地想，自从那次在电车站被那个小子逮住，就很少再有一个人在这看江之岛日落的机会了。

“仙道同学你又逃课来啦？”

仙道从码头下来路过街边常去的那家和果子铺的时候，被小野婆婆喊住。

“啊呀，被逮住了。”仙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没半点不好意思，甚至有点理所应当，“不过今天是周日哦，不算逃课。”

“那进来吃点东西吧，婆婆刚做了点和果子。”小野婆婆起身招呼仙道进门。

仙道来这家铺子吃东西时不用付钱的，只要他没事的时候帮小野婆婆打理门前的花圃和蔷薇篱笆就可以了。

这间和果子铺可有年头了，从小野婆婆的爷爷的爷爷就开始经营。小野婆婆今年也已经快要70岁，还保留着最传统的和果子手艺，生意比不上东京红铺那样的红火，但远道慕名而来的总不算少。

“今天不去码头那边钓鱼么？”小野婆婆端上来一小碟淡粉色的果子和一盏抹茶，“最近有家伙钓到了非常大的鲢鱼。”

“那我真的该去试试。”仙道尝了一块点心，口感很软糯，内里的馅料又很酥脆，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，“唔，味道很特别！”

小野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他，“做的时候就觉得仙道同学可能会喜欢哦。”

“婆婆做什么我都很喜欢。”

“那什么时候，能带那个男孩子来一起尝尝婆婆的手艺呢？”

“哎？”

小野婆婆把抹茶往仙道面前推了推，“喝点茶汤，别腻到。”

“不会腻到，婆婆的果子很清甜。”仙道还是很听话的喝了一口茶，“婆婆说的是……那个家伙啊？”

“是啊，你带他来岛上很多次了，可一次也没有让婆婆见见。”

仙道笑了笑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在他看来，小野婆婆的这间和果子铺就像是他的秘密基地一样，从来没想过和别人一起分享。

可能是在这里他和婆婆说了很多以前的事，比如说母亲再嫁，爷爷去世，以及小学的时候因为性格的关系被同学欺凌的事……说出来的时候他是像平时那样挂着笑的，但小野婆婆却拍着他的手背告诉他“江之岛的日出比日落还要美”。

不过仙道到现在也一直没有看过江之岛的日出，他总是搭日落后的那班渡轮离岛。

“前些日子，婆婆买了些紫阳花的种子，可以拜托仙道同学的朋友一起来帮忙种下么？”

仙道看着婆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他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会对流川感兴趣。

“那个男孩子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呢？”

对流川发出邀请的时候，仙道其实是有点犹豫的。

在海边的球场玩到尽兴后，流川的眼睛都亮亮的，他抢过仙道刚打开的宝矿力一口灌了下去。

“喂，给我留点啊。”

“你有什么事要说？”流川把剩了半瓶的宝矿力递给他，“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。”

“那也没输给你吧，真是的。”仙道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。

“饿了，走吧。”流川看了他一眼，没再问下去。

两个人顺着滨海公路往车站方先走，路过一家新开的拉面店，仙道说去尝尝。在贩售机那选好餐付过钱后，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。

窗外能看见被夕阳染得火红的湘海。

仙道这会儿才开口问他，“这周末的话，你有没有空。”他很少主动约过流川，实际上他们之间总是巧遇那种情况多一点。比如过仙道放学后想着要不要给流川打个电话，就刚好看见他靠在校门口的那株樱树边快要睡着，比如说流川比赛后意犹未尽很想再打一会儿球，就刚好看见观众席上有个白痴样的家伙冲他招手……很多类似这样的情况，让他们几乎从来没有把“邀约”说出口。

这会儿流川有点好奇，“有空。”他稍微偏了下头看向仙道。

仙道难为情地笑了笑，“江之岛那边的一个婆婆，拜托我帮忙整理花圃篱笆，我想如果你……”

“周六早上我去你家。”流川打断他支支吾吾的话。

仙道愣了一下，但随即又释然，“果然行动力很强啊，那周六来这边我们一起过去。”他这会儿真的松了口气笑起来，支着下巴看向流川，又恢复了平时那样的任性的表情，“帮我带一份早餐的话我会更爱你的喔。”

流川白了他一眼，就知道这家伙骨子里恶劣极了，“知道了。”可还是没办法拒绝他。

周六的时候，天气意外的晴朗，鉴于前两天下了场大雨，这会儿得来不易的大晴天让仙道松了口气。

他把窗帘拉开，正打算套件家居服起床，就听见了敲门声，很不耐烦的那种。仙道一直很奇怪，明明流川在别的地方敲门的时候都礼貌极了，无论是拉面馆还是别的什么地方，怎么就敲他家门的时候这么不耐烦，三声节奏急促得不行。但他还是跳下床去给他开门。

“早上好，流川。”他只穿了条底裤，头发乱糟糟地趴在脑袋顶上，但还是笑得牙龈都要露出来，“早餐有带吧？”

流川把装着饭团和瓶装绿茶的纸袋塞进他怀里，自顾自地换鞋往屋子里走。

仙道自己在这边上学，租了一间很小的单人公寓，床榻摆在屋子中间，还没收拾起来，乱糟糟的。

流川把墙角的矮桌搬过来，很随意地往旁边一坐，并且示意仙道也赶紧过来把早饭吃了。

仙道这会儿从榻榻米上捡了件T恤套上，坐在矮桌边打开纸袋。

“唔，金枪鱼饭团，流川没想到你很了解我啊。”他先喝了一大口绿茶，接着拆开饭团吃了起来，“你吃了么？”

“吃过了。”流川从榻榻米上摸出来遥控器，把电视打开，东京电视台的晨间短剧正在播。

是一部励志主妇剧，仙道竟然看得津津有味，“这个女主也太厉害了吧？这样都可以和她丈夫坚持生活下去？”

“电视剧而已，你快点吃，还去不去江之岛了？”

“啊啊，马上马上。”

“喂，你慢点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等仙道吃好早饭，洗漱完，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，期间流川吐槽了一次他头发打理得麻烦，但还是耐心等了。可之后仙道就发现流川偷偷拍下了他头发乱糟糟的样子。

“流川枫你竟然偷拍我！”

“你看过了就不算‘偷’拍。”

“啊，我的形象要毁了！”

“放心吧，在我这早就毁了。”

两个大男孩一路拌嘴一路赶九点半的那趟电车，终于踏进车厢的时候，倒是松了口气，毕竟九点半之后的班次观光客要过，人就要挤了。

电车路途时间也不算长，二十几分钟，仙道没能成功抢过流川的手机销毁那张照片，但是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删掉。

出了车站之后，阳光铺天盖晃得眼睛睁不开。仙道忽然有点紧张，说不上来为什么，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有点紧张，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，刚刚跟流川吵吵闹闹一早上倒是好了很多，没想到现在被击中了。

“往哪边走？”

“啊，这边这边。”

小野婆婆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兴冲冲地冲他们挥手，仙道也挥了挥手作为回应。

“快进来吧，先喝点热茶，春天的风还是凉呐。”小野婆婆拉着仙道往店里走。

仙道说先帮忙把花圃打理好，但婆婆执意要他们先坐一会儿，“怎么也稍微歇一下吧，不然婆婆过意不去的。”

“对了，这是流川，流川枫。”仙道这才想起来要介绍一下。

“婆婆好。”流川很礼貌地打过招呼。

“好好，你们都长这么高啊，真让人羡慕，我的小外孙什么时候能长得像你们这样高大呢。”

“肯定会的，太郎的爸爸就很高啊。”仙道说。

“要真的能像他爸爸那么高就好啦。”

“喝牛奶。”流川忽然插了一句，“我妈妈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喝牛奶。”

仙道笑了起来，他忽然觉得流川真的可爱得不得了，“这么说的话，我小时候也喝了很多牛奶，那时候我妈妈也常跟我说‘多喝牛奶会长高高’这样的话。”

“是哦，婆婆要问问太郎的妈妈有没有给他多喝牛奶。”

十点左右的时候，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客人，仙道拿过婆婆给的紫阳花种子，拉着流川去门口的花圃里干活了。

以前在东京的家里，也有一小片花圃，仙道从记事起就帮着爸爸妈妈整理花圃，后来爸爸不在了，妈妈也不愿意再打理花圃，就剩下仙道一个人执意打理。

那个花圃里有很多玫瑰，和一株开白色花朵的矮樱树。

“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些？”仙道很惊讶流川修建枝叶的架势很专业。

“我妈妈喜欢这个。”

“喔，我妈妈以前也喜欢。”仙道在一小片空地上埋种子。

“现在呢？”

“现在啊……”仙道站起身，看了看在浓烈的阳光底下，眯着眼睛修建篱笆的流川，低声说下去，“可能不喜欢了吧，她的家里听说是没有花圃的。”

流川手上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，他回头看了看仙道，又接着把伸出来的那条枝干剪掉，“去看她的时候，带一盆蔷薇吧，我下次拿给你。”

在那一瞬间，仙道很冲动想要去跟流川索要一个拥抱，有一种在心底呼啸着的感情就要喷涌而出，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。

于是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，就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流川。

流川淡淡地微笑着，手上那把园艺剪很灵活地随着他的动作剪掉多余的枝叶，但流川也没有把所有旁逸斜出的枝条都剪掉，留下了一些，让篱笆看起来更生动一些。

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仙道在看他那样，还时不时地问他“这样剪怎么样？”

过了好一会儿，流川打理好手头的一小片篱笆，稍微站远了一些看看效果，才转身往仙道这边走，“喂，你这边弄好了么？”

“啊，还没。”仙道回过神。

“我来。”流川拿过他手里的工具和花种，“帮我拿点水吧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，流川离他太近了些，近到他问得到流川身上暖烘烘的阳光味和发梢的洗发水香味。

“啊，那你等会儿。”

回到店里的时候，小野婆婆正在给两位客人介绍和果子，仙道稍微打了下招呼，就把桌子上早就晾好的两杯茶端走了。店铺前的花圃里，有一几张小桌子，供客人休息用，仙道拉着蹲在地上埋花种的流川找了一处坐下歇会儿。

园艺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算不上轻松，就说那把剪子，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剪得动的。

“小野婆婆家的煎茶很好喝。”

流川很认同。

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喝了一杯茶，仙道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接着干活，“中午之前就能搞定！”

这时候，仙道不得不感慨，两个人干活真的快了很多，平时他边和婆婆聊天边打理花圃，要用上差不多一天的时间，这会儿真的是刚到中午，就都打理好了。

甚至比他自己打理的要好一些，仙道觉得自己对流川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认知。

“那个冷冰冰的湘北的小子啊。”

其实人是流川这两年来，仙道时常会觉得流川和他之前的认知不一样。

一开始确实是和所有人认识的一样，不过就是莽撞的高中生篮球手而已。后来他脑袋上裹着纱布跑到他家借宿一个礼拜的时候，仙道知道了这家伙是个热血又可爱的家伙，打起架来冲动到不顾后果，但回头还是会担心被妈妈骂。

再后来湘北他们第一次打进全国大赛，仙道在他们的比赛录像里，又看到了在赛场上迅速蜕变的流川，他想这个家伙真的是不仅努力，还很聪明啊。

那之后他们开始了时不时的私下约球，也就顺带有了时不时地光顾镰仓或者藤泽街头的小餐馆，他又知道了这个家伙不是很能吃辣，却总喜欢点地狱拉面，明明很喜欢吃甜的，却总是不肯承认。是个幼稚的家伙。

现在，流川把小野婆婆的花圃打理得利落清爽，在春末的阳光下，靠在花圃里的木椅上眯着眼睛欣赏自己的杰作，仙道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为什么总是很喜欢和流川在一起。

因为流川实际上，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啊。

中午，在小野婆婆的店里吃了婆婆很拿手的小豆年糕汤，婆婆说那些紫阳花再过两个夏天应该就可以开花了，流川以为今年夏天就能看到，还稍微遗憾了一会儿。

下午的时候，他们在岛上随便转了转。

仙道从来镰仓这边后，就很喜欢来岛上打发时间，这里和他之前生活的东京很不一样，生活节奏很慢，慢到连阳光铺在柏油路上的角度都很温柔。时间久了，就和岛上的人们熟悉起来，县立小学的男孩子很喜欢找他教篮球，便利店田中爷爷家的柴犬很粘他，他也很熟悉码头那边的钓鱼点。

以前他带流川来过这边的码头钓鱼，但逛一逛江之岛，这还是第一次。

“你不去训练的时候都在这里了？”流川问他。

仙道正忙着喂码头那边跑来的几只野猫，“啊，被你发现了啊。”

“你这个白痴。”

“哎？我不是啊。”仙道把一只狸猫抱起来，“小花，那个家伙说我是白痴哎。”

那只狸毛果然冲流川亮了下爪子。

“连猫都骗。”流川也想抱一下那只猫，他很喜欢猫的，可从来没有猫愿意被他抱。

仙道看了看流川，这家伙虽然嘴上说着嫌弃，嘴角也瘪成一条线，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那只狸猫，他恍然大悟，“哈哈，流川啊，你不会是那种猫不理的体质吧？”

“我才不是！”流川赌气哼了一声，转头往前走。

仙道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抱着花狸猫跟在后边，“要不要求求我啊，流川？或许看在我的面子上，小花愿意让你抱一抱呢。”

小花在他怀里抗议似的喵了一声。

流川更恼火了，“我才不要，白痴，你这个大白痴。”

“别这样啊，坦诚一点嘛，你其实很喜欢猫的吧？”

“要你管，大白痴！”

最后小花还是不情不愿地让流川稍微抱了一下。仙道看见流川的嘴角细不可察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，眼睛也更亮了些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小花的后背，但没摸几下，小花就喵喵叫着跳出他的怀里。

于是仙道又看见流川明显很失望的眼神。

他真的太可爱了。仙道在心底雀跃着。

傍晚的时候，仙道说带流川去一间很有趣的店吃东西，他一定喜欢。流川表示不要去那种很幼稚只有白痴会去的地方。

但仙道带着他顺着街道七拐八拐终于拐进那家店之后，流川倒也承认了这家店确实很有趣。

并不是店里的食物与多么有趣，而是店家老板养了三只看不太出品种的猫和一只柯基犬，这四只小家伙完全不怕人，甚至面对流川这种猫不理体质的人，也愿意凑上来蹭一蹭裤脚。

“怎么样，不错吧？”仙道冲他眨了下眼睛，弯腰把黑色的那只猫抱起来递给流川，而那只猫竟然也没多抵触。

流川很欣喜地接过来，仙道凑到他耳边小声说，“老板的手艺很糟糕喔，我们随便吃点一会儿回小野婆婆那。”

流川忍不住笑出声。

这会儿老板招呼着从后厨出来，“哟，彰同学，这次带了朋友来啊？吃点什么？”

“嘛，我们中午吃的比较晚，就要一份大叔最拿手的煎章鱼香肠吧。”

“好嘞！”老板说着又掀开后厨的帘子，兴冲冲地张罗起来。

流川怀里抱着那只难得肯让他抱的黑猫不想撒手，想跟仙道说点话，就只好整个人都凑很近过去，“那个大叔的手艺真的很糟糕？”

仙道冷不丁被流川的忽然凑近吓了一跳，下意识缩了下肩膀，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但流川发梢的洗发水香味又飘了过来，让他有点心猿意马。

“对了，要夸大叔的手艺，一会儿，他会很高兴的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煎香肠端上来的时候，流川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会儿才夹起一块放进嘴里。那一瞬间，他就彻底领悟了仙道说的“很糟糕”是什么意思了——简直咸到他想咬掉舌头。

不过仙道及时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，他才把那句“太咸了！”咽下去。

怀里那只黑猫这会儿从流川怀里跳进主人肩上，流川抬头看了眼搓着围裙一脸期待等他评价的老板，非常违心地点着头说，“非常美味，谢谢款待。”

“这家店怎么开起来的？”流川看着老板回了后厨，才低声开口问。

“大叔人很好的，岛上的那些流浪猫和流浪狗不少都被他救过，你刚刚抱的那只黑猫，其实是一只盲猫，看不出来吧？是大叔心细，发现了抱回家养着的，还有那只灰白花纹的，一直趴在阳台上，因为它后腿断了一只，门口的那只浅黄色的是健康的，不过它刚生下来妈妈就死了，大叔从海边一个树洞里把他抱回来的。”仙道讲起店里几只猫的身世，颇有些同情的意味，“而且啊，大叔在这家店里会卖一些猫粮狗粮，让人们买来随便喂给这些猫猫狗狗，实际上他在猫粮狗粮上赚的钱，比在食客身上多多了。”

说话的功夫，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推开门走了进来。

“大叔，我们要两份猫粮想和猫咪玩一会儿。”

“好嘞！”

“你看。”仙道冲那边看了一眼，“就是这样了。”

流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把煎香肠推到仙道面前，“真的不愧是逃训练到篮球队都懒得找的家伙。”

“喂，流川，我好心给你介绍岛上的风情，你就不要揭露我了吧。”

“哼，你这个白痴。”

从热心大叔的店里出来，日头已经渐渐落下，不远处能看见海面染上淡淡的金色。

仙道带着流川从海边往小野婆婆的店里慢慢走，这会儿觉得这一天是有点累了。

流川看起来很安静，走在仙道旁边，就像平时一样，但又不太一样。

这是第一次，他们一起走在江之岛的海边。

他们一起走过很多个海边，藤泽那边的，镰仓那边的，也一起走过很多很多条路，湘北中学门口那条春天被粉色樱花瓣铺满的路，陵南中学后边那条傍晚就热闹起来的小吃街。

现在走在仙道一个人走惯了的江之岛海边，一种莫名的温暖从他的心底悄悄的滋生出来，在流川看向他的眼神里慢慢地包裹住他的心脏。让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渴望。

两年前，选择离开一直以来生活的东京，来到这边僻静的古城镰仓，说起来是想要逃避吧。逃离那间令他窒息的房子，于是他一个人挂上笑容背起背包就来了。在这边他同谁都友好地远远滴地相处着。就算是在球队里，也是种保持着那种不远不近的相处距离。于是离镰仓不远的这座江之岛便成为了他逃离一切的避难所。

现在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。

流川在码头边找了个石桩坐下来，“我第一次看江之岛的日落。”

“是不是很美。”仙道说的有点得意。

流川点点头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又低声说，“谢谢，仙道。”

突如其来的话，让仙道诧异了一下，“谢我什么？”

流川把两条小腿叠在一起荡啊荡的，“不仅仅是篮球啊。”他感叹着说了一句。

仙道等着他说下去。

流川看了会儿海面，又看了会儿海平线的光，最后回头去看仙道，这时候他的眼睛里映着夕阳，看起来认真又专注，“我以前看不到这样的景色，你带我看到了，所以，谢谢。”

那一瞬间，仙道觉得自己要沉浸在流川那样的眼神里了。那样的坚定和温柔。

“所以，仙道。”流川对他稍微笑了一下，又对他伸出手，就像每一次在球场上他对他伸出手那样，“如果你想要逃离些什么的话，就到我这来吧。”

仙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了，原来流川一直都是明白他的，虽然他从来不说什么，但是，他真的都明白的。

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恐慌袭击了他。但很快，在流川握住他的手的时候，又消散了。

仙道低下头看着流川，他看了他好一会儿，看着这个家伙牢牢握着自己的手，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小野婆婆对他说的话。

“流川啊，听说江之岛的日出要更美一些，明天早上陪我来看吧？”

-fin-